洗碗

　　軍人真是可怕的生物，想打嘴砲的時候，連洗碗都能拿出來寫。

　　入伍至今已經將近一百一十天了，新訓的時候一開始被分到打飯班，就此開始了我的洗碗生涯。下部隊之後，一開始因為還菜，所以一天三餐除了洗自己吃完的餐盤之後，我們這些菜鳥還要負責洗餐桶。後來到了後校受預財訓，我們一桌十二個人分成四組，每餐以猜拳的方式決定誰要洗大家的碗和餐盤，運氣不太好的我們，每次猜拳大概都有四成的機率會輸掉，自然又洗了不少餐盤，在這毫不間斷的磨練過程中，我覺得自己洗碗的技術已經卓然成家。

　　射鵰英雄傳裡面，郭靖初學乍練亢龍有悔的時候，一掌推向小松樹，那樹只是晃了兩晃便化解了他的掌力，直到後來功力越是精進、勁力越是集中，才能一掌就把松樹打得坳折（突然接這一段好像很突兀？）。在軍中洗碗的時候，追求的目標並不是乾淨，而是「快速」和「看起來不髒」，所以洗碗的方式和以前在家洗碗截然不同，反倒讓我覺得和郭靖練掌法的過程有點相似。

　　剛開始在軍中洗碗的時候，望著偌大的水槽，那由水龍頭順著地心引力激射而出的水流好像把我的碗底當成八仙樂園的滑水道，沿著鐵碗的弧形向外奔流，我還沒洗到碗，倒是先把使用隔壁水槽的同梯洗了一身溼。

　　郭靖後來把掌力練得收發由心，我也漸漸把吞吐不定的水流控制得收放自如。接下來，在軍中習慣先用殘破不堪的海綿（或是以平方奈米作為面積單位的菜瓜布）把稀得幾乎與清水無異的沙拉脫均勻地抹上所有的鐵碗。

　　上完了沙拉脫，最後的步驟就是要把這些沙拉脫給清洗乾淨，並且暗自禱祝剛才這樣的過程真的對於碗筷的清潔有些許幫助。有些比較懶的人，直接使用「過水」的方式，把鐵碗上面的泡沫給沖掉了事。而我是屬於比較仔細的洗者（或者也可以用「洗碗家」或是「洗碗手」來稱呼像我這種在洗碗領域有卓越成就的人），通常選擇使用海綿或是手指做為二度清潔鐵碗的工具。

　　選擇使用海綿是個好主意，但是海綿通常只有一塊，要在短時間內先把海綿上原有的泡沫沖洗乾淨，再用乾淨的海綿洗碗稍嫌曠日費時，所以我通常直接使用我的雙手進行清潔工作。首先扎個馬步壓低重心，雙腳與肩同寬，碗交左手，以右手拇指扣住碗緣，其餘四指毫不間斷地快速使出摳、挑、掃、抹等細膩技巧，用最少的水量在一剎那間把鐵碗的每個角落、每滴泡沫都洗得乾乾淨淨。左手把洗好的碗放到清潔區的同時，右手也同時伸向下一個待洗的碗。保持這樣流暢的動作直到把最後一個碗洗完，我常常都覺得自己已經進入人碗合一的境界。

　　洗完碗之後的時刻才是最美好的階段，望著籃中那些閃閃發亮的碗和隔壁被我淋的一身溼的同梯，心中的成就感不禁油然而生。覺得自己就像是剛從華山論劍中獲勝得到天下第一的美名似的，俯望其他仍然埋首於水槽中的人們，連從來沒抽過煙的我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要點根煙，任由自己的煙灰隨風飄落在他人洗好的碗中。